顶端新闻记者 杨晓妍
9月1日起，郑州全面实施优化生育政策，三孩补贴1.5万；幼儿3周岁前夫妻每年各享10天育儿假。
顶端新闻记者获悉，郑州市某私立幼儿园2023年秋季新招生人数为“0”，有幼师领着3000元的月薪，仍担忧着园区被关停。
根据教育部8月31日最新统计数据，2022年全国普惠性幼儿园在全国幼儿园占比84.96%，那些早年曾大规模投入建设的私立幼儿园，部分也转型为普惠性质。但未转型成功的私立幼儿园，正面临着一“生”难求的招生困境。
一“生”难求
根据河南省教育厅2023年2月公布的官方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底，省内学前教育毛入园率达到91.8%，比2010年将近翻了一番，公办园数量从1490所增长到6800所。其中普惠性幼儿园覆盖率达到87.08%。
8月末，郑州市多个幼儿园陆续迎来秋季开学日。
和前些年相比，郑园长能明显感觉到今年幼儿园新生入学人数骤减。整个暑期，招生办公室的咨询电话从前年的一天十余个减少到几天才会响起来一次 。
郑园长的幼儿园位于郑州市金水区，作为一家私立幼儿园，学费并不算低，“今年5月份我们就开始秋季招生了，但明显感觉到招生非常吃力，人数始终上不来 。招生难并不是个例，区里很多私立幼儿园今年都面临着招生困境。”
而离郑园长的幼儿园不过几公里外的某公办幼儿园，直至今年8月中旬，仍在发布新生补招通知 ，新生家长张琪对此较为震惊：“在我小的时候，这种公办热门幼儿园是要找关系才能进去的，十几年前开学季，幼儿园门口经常围满家长等着公布入学名额，彻夜排队也是常事 。没想到今年电话咨询报名后，我小孩很顺利就入学了。”
张琪也曾咨询过家附近的私立幼儿园，考量的因素有很多：教育水平、师资力量、园区课程丰富性、是否为双语教学等，整个暑期罗列了近十家幼儿园，炎热的夏天走访、探园，是为了孩子能上个满意的启蒙学校。
最终，吸引张琪选择公办幼儿园的，是性价比超高的学费，“公办幼儿园一个月1000多元，私立的3000多元，家里还有房贷、车贷，压力确实大。”
郑院长的幼儿园整个暑期遇到过不少张琪这类情况的家长，接待咨询后，私立幼儿园总是排在备选顺位，“连公办幼儿园那种一‘位’难求的学校，现在都招不满，我们更是一‘生’难求 。”
0新生、0补贴的私立幼儿园
和郑院长有着相同困境的幼儿园，郑州市仍有不少。
顶端新闻记者获悉，截至8月底，2023年秋季郑州市某区的民办非普惠性质幼儿园人数统计中，32所幼儿园仅有3家新招生人数较2022年秋季增多 。
另外的29家幼儿园中，有20余家招生人数成倍减少，最少的一家幼儿园小班新招生人数为0 。
2023年2月，河南省将“新增幼儿园公办学位10万个”纳入省政府工作报告事项。根据最新数据显示，截至第二季度末，全省已新增公办学位7.4万个，完成年度任务的74%。
为保证教学质量，普惠幼儿园有着严格的配置要求，单个班级学生数量控制在35人左右，但疫情之前，郑州市几个热门幼儿园，一个班级人数超40人也是普遍现象。尽管如今仍有公立幼儿园学生超额的个例，但私立幼儿园却不存在类似现象了。
私立幼儿园面临的压力来自多方面。
周老师在郑州某私立幼儿园担任负责人，今年秋季园区仅招收了30余人，“学生基数多、普惠幼儿园有相对的补贴，‘学费战’我们自然打不过 。”刨除学费原因，大规模幼儿园对小型园区的生存空间挤压，也是显而易见的。
周老师介绍：“我们园区附近有几个规模大，师资力量、口碑也很好的公办幼儿园，他们一个年龄段可能就有20个班，一个班30余人，但对我们这种私立幼儿园，一个班最多也就是20个学生左右，今年一个班只有10几个孩子。”
尽管同样一个班级，人数少意味着老师对单个学生的关注度会更高，但家长往往更信赖规模更大、背景权威的公立幼儿园。“公办和私立的师资都是很优秀的，但一个班学生人数少了，面临的一定是教学费用相对高，学校规模大更意味着配套产业更丰富。”
除此之外，周老师认为人口生育率下降也是招生难最直接的原因 ，“从各个性质的幼儿园招生人数上就能体现，新生人口逐年下降，3年前我们园区总人数接近300人，今年只有190人。幼儿园处在行业风口，转型也在尝试，但政策上大家都明白，普惠性幼儿园是趋势。”
危机下的比服务、拼营销
今年5月，郑州市多所幼儿园宣布终止办学、停止招生，在周老师看来，这将是每家民办非普惠性质幼儿园都可能面临的道路 ，“招不到新生，收支不平衡，关停是显而易见的选择。”
但周老师也清楚，对比普惠性幼儿园，私立幼儿园只能是比服务、拼营销、抢口碑 。
孟真在2023年秋季将孩子送去了私立幼儿园，一个月3000元的学费，也让她和爱人的小家捉襟见肘，“孩子的爷爷奶奶帮我们交了学费，还负责接送。”
但选择私立幼儿园，孟真却说是无奈之举，“我和爱人的户口都不在市区，孩子的户口跟着我们，在选择幼儿园上门槛自然比其他孩子高一些，公立的幼儿园楼下就有，但报名前人就招满了。”
因为工作繁忙，孟真考量幼儿园最重视的除了学费就是距离，最终她和爱人商量选择了离家第二近的这所私立幼儿园，虽然学费贵，但服务和教育也更有保障，“校车、学校里孩子们的氛围、餐饮情况确实比我们楼下的公立幼儿园好，这点毋庸置疑。”
但价格贵有时也不意味着更多选择，在教材方面，孟真也咨询过几个不同类型幼儿园，“公立的大型幼儿园教材往往有更多选择性，私立幼儿园引入新教材的限制相对多一些。”
今年开学后，孟真也发现，比起幼儿园的大班数量，这家幼儿园的小班缩减了两个班级，学校里有些玩具、教具数量超过了学生数，放在角落，闲置的教室偶尔有人去打扫。
有中班家长告诉孟真，去年儿童节联欢会，凳子比家长还多。
孟真坦言：“作为家长不得不考量，这种情况下私立幼儿园会不会跑路？关停？关停了孩子来年的入学应该怎么办？所以尽管上了私立幼儿园，家人还是在找合适的公办幼儿园准备转学 。”
月薪3000元的离职幼师
据郑州市统计局官方统计显示，2022年，郑州市全市出生人口9.8万人，出生率为7.68‰，2021年全市出生人口10.9万人，比2020年减少0.9万人，人口出生率为8.58‰，比2020年下降0.9个千分点。
新生人口已连续4年呈下降趋势，生源减少和幼师待遇没有提高，让私立幼儿园师资流失也更加明显 。
甜甜是一位已经离开郑州幼教行业的老师，2022年，她选择离职在家生产，休假过后尝试过转行销售、新媒体，虽然转行困难，她却不想再进入幼教行业。
“幼师是我毕业的第一份工作，我很喜欢小孩子，但在这行久了，仅凭着热爱坚持让我难以继续。”甜甜未离职时，手机为家长24小时开机，对小孩也从“童言无忌”变得“小心翼翼”。
但这不是最让她疲累的，招生的压力也无形中分摊给了幼儿园的老师们，“工资本来就不高，平均一个月到手3000元，当招生任务和工资捆绑时，我才定了离职的决心 。”
不过，甜甜也清楚薪资低不是学校压榨，“非热门幼儿园赚钱确实很难，近两年招生不易，没有生源当然意味着没有收入，在我之前，学校里裁掉的老师也有几个 。”
甜甜认为，私立幼儿园显然没有与公立幼儿园打价格战的成本，“郑州市有些公立幼儿园一个月几百元的学费五年不涨价，但私立的学费3000元一个月已经算优惠了，如果我的小孩将来要入学，我也会先考虑公立幼儿园。”
2023年初，私立幼儿园的周老师和同事们都对工作有新的憧憬：撑过了疫情的三年，招生或许不再困难，园区也能恢复到满园小孩奔跑大笑的时候。但现实让她叹了一口气。
“今年秋季招生的其实是2020年疫情前后出生的孩子，园区也早做过预案今年新生数会相对减少，但这种成倍减少确实是意料之外的。”周老师说。(采访人物均为化名)
